冬至、圣诞节,两个佳节,一前一后,从来就未曾交接过,虽然是那么的近,却是遥不可及。
冬至的阳光、圣诞节的阳光照耀我家,客厅是热哄哄,因为这里是热带国家。
我家的阁楼,11楼,不到500平方尺,非常狭小,阳台向东。早上,当阳光直接穿过阳台,直照客厅,阁楼会充满阳光。阳光直照到客厅的一扇木门,门扇是以横木板作为结构,每天早上七时左右,阳光穿过阳台的门框,照射在木门的横木板上时,我告诉母亲,每天早上的阳光,就是从门扇那边开始往阳台移动出去。
中国人老早就把“移动的光和影”叫做———光阴;现代人叫做:时间。大约每15分钟,阳光移下一块板,我叫它做“一时刻”。
7年来,晨光按时照射进客厅来,我为坐轮椅的母亲洗身时,我告诉她,不需要看时钟,只需看看阳光和影子的位置,就知道几点钟了。晨光,就是一个忠心的老朋友,每个早上按时投射在木门上,然后一步一步往下移,走过客厅,就是一个上午。母亲的轮椅座南朝北,晨光,日复一日地爱抚着母亲赤裸的背脊。
铁窗外面有蓝天
母亲坐沙发,坐轮椅,一坐就是7年,她说是坐监。我说,是你一辈子都劳劳碌碌,没有机会坐下来休息,现在就是强制休息。
7年来,母亲就是坐在客厅,看着我出去上班,等着我下班回来。
我家没有说“再见”或“goodbye”的习惯。每天出门,我对母亲说:“我走啦!”
她知道我离开,只是暂时的,我是会回家的,只是不太肯定几时,她会说:“不要太夜回啊!”
有时是子夜12点,有时凌晨一两点,她都在等。我回到家,习惯问候:“还没有睡啊?”
临睡前,她习惯会问:“明天吃什么?”
这是母亲对明天有期待,是我刻意营造的。我没有太多时间弄早餐和午餐,我只弄一餐“早午合并餐”(Brunch),都是家乡家常的原味食肴,具有古早味和往日记忆。我让她当年的杰作,一一复制出炉;因为,味道,是一个记忆。坐监的日子,每天仍有一个惊喜,铁窗外面还有蓝天。
这样的日子,我享受阳台外的白云蓝天、阳光灿烂,也欢迎乌云密布,迎接大雨来临。后来,母亲臀部的褥疮很难愈合,当痛得厉害,我常靠着祷告来平伏疼痛。有时,不慎碰到伤口,剧痛令母亲嘶喊,还听到她喊着:“再见!再见!”
我记得母亲说过“再见”这个词汇,是当侄儿侄女、外甥外甥女向母亲道别时,母亲才回礼说“再见”。
可得复活的生命
经过多次叫喊“再见”,我才明白她要表达的两个意思:一、是“生不如死”,二、是道别。平时闲聊,我告诉她,耶稣是复活主,如果我们的生命与耶稣连结,就可得着复活的生命。
当我们的生命结束时,我们不叫着“死”,叫着“睡了”;因为“睡了”可以醒来的。母亲并不会照单全收,她反问,你相信死人可以“翻生?”
我说,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,3天后复活,这是历史实事。
至于“睡了”的人,什么时候可以醒来?那就是在耶稣再来的日子。那时,那些已经“睡了”的人,就要在那时一起“醒来”,而如果我们是还“未睡”的,就要在那时被提到空中相会,大团圆了。
我们母子相约相会在云深之处。
思念更美的家乡
6年前冬至的早上,阳光依旧越过客厅的沙发、饭桌,那时阳光斜照到客厅右边墙角的冰柜。我在冰柜的门,黏贴一条垂直的深色胶纸,我告诉母亲:“冬至,大概在阳历12月22日或前后,阳光就照到胶纸旁边为止。”
冬至之后,阳光就开始往左边移动,至到次年的夏至,阳光会照到左边卧房的门,年复一年,我们留意阳光左右摆动。
母亲坐轮椅第7年的冬至前两天,我要出差两天,准备冬至赶回来搓汤圆,吃团圆饭。
出门时,我为母亲祷告,求天父挪去母亲身体上的疼痛。我指着冰柜的门说,冬至的阳光很快就会碰到那条垂直的深色胶纸。我离开时,就说:“我走啦!明天下午回来搓汤圆。”
临出门,她一直表示很辛苦,我延迟一个小时出门,最后,她让我走了。我关门时,她看了我一眼,就低下头。我的心是忐忑不安的。
离家后母亲离逝
我驾车途中,三哥联络上我,谈的就是我不想听的消息。我离家一小时多,母亲就安息了。这次,天父是以这样的方式挪去母亲身体上的疼痛。
当冬至的阳光碰触到冰柜门上的深色胶纸时,是母亲安葬的日子,她暂时移居到“乐园”。这一年冬至我家没有汤圆,冬至夜晚,举行安息礼拜,许多亲戚朋友、主内弟兄姊妹没有留在自己家里,他们出席安息礼拜,对我家而言是有史以来最温馨的冬至。地上的团聚是短暂的,我相信天上的是更美好与更完全。
耶稣降生,极力提醒人内心的两个需要:团聚和永恒。耶稣有一个名字叫着“以马内利”,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使用,他却把这个名字活化在他的一生之中,“以马内利”的意思是“神与我们同在”。
团聚,是人渴望人的同在。
不是吗?春节、元宵、清明、端午、中秋及冬至临到时,我们何尝不思念家乡的亲人,我们千里迢迢赶路,其实就是为了与亲人相聚一聚。
而耶稣激发我们,追求更高层次的,更美的家乡,是在天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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